2021年2月6日,時任高雄市前金國中青少棒隊總教練的李昱德,第一次以總教練身份領軍打全國聯賽地區預賽,高雄市共八支球隊分成兩組、一組四隊各取前兩名參加排名賽,前三名可晉級全國:「整隊犧牲無數假期、苦練一整年,做了充足準備,為進軍全國的夢想而堅持著,結果首場就輸給七賢國中,士氣大受影響」。
李教練表示:「第三場即將要面臨具全國冠軍實力的大仁國中,讓我心灰意冷、關在房間不說話,沒想到首場發揮不好的選手一個個親自敲門找我反省,覺得這些年的執教讓他們有所成長而欣慰」。隔日再戰,前金順利拿下,並在8日逆轉大仁取勝,形成小組賽打完有三隊戰績相同,需立即進行突破僵局制PK賽(開局一、二壘有人,各打上下半局)。
第一場PK,前金二戰七賢以2:1輸球,眼看又離全國賽遠去:「再度對上大仁,他們上半場被雙殺沒得分,下半場輪到我們打擊,滿壘兩人出局,輪到第四棒的選手是前金原開路先鋒,由於狀況不佳被我從第一棒調棒次,心中還在暗想『不會吧』,結果竟擊出投手強襲球的再見安打,戴墨鏡的我眼淚直接飆了出來,衝到場中和他擁抱,然後為了還願,開始吃素一年」。
「How can you not be romantic about Baseball?」__電影《Moneyball》
也是在去年,李昱德教練開著廂型車送偏鄉球員物資,以及他親自煮宵夜照顧小選手的事情廣被新聞報導,4月28日他接受信仰體育專訪時說:「無論棒球與人生,一路走來受到很多貴人相助,這是我從2014年正式擔任棒球隊教練以來就開始做的事情,對我來說再平常不過,因為棒球並不是我的『職業』,而是『志業』,球隊就是我的家,為家付出一切都心甘情願」。
1989年9月5日出生的李昱德,因兩位舅舅劉丁現、劉丁常長期熱心支持金潭國小少棒隊的後援會,在他小學三年級下學期時,看「阿德」身材不錯,便建議轉學加入球隊,當下沒想太多就此踏入棒球世界:「那時學校球場還沒蓋好,我們都要去校園後面的海軍陸戰隊99旅中堂大草地練習,中午吃飽打掃完就會背著包包去練球,是段開心的日子」。
五年級上學期,金潭國小棒球場建設完成,當初球場興建時,就是由昱德與隊友們親手把一顆一顆大小石頭揀出去,鋪新紅土讓球場平整,他也慢慢成為球隊主力、四處參賽,六年級當上隊長:「五年級時全國聯賽晉級前八強,竟能從花蓮搭飛機回高雄,校長與主任們還特地開車至機場接機回校。還有一次林園鄉鄉長盃擊敗強校忠孝國小贏得冠軍,大街小巷狂放鞭炮慶祝,都烙印在我腦海」。但阿德自認是「中規中矩」的選手,本來國中想過要放棄,但和家人深談後,發覺仍想追求揮棒擊中球甜蜜點時的感覺,最後決定前往橋頭國中就讀。
「國中時晚上練球完餓到怕,這也是我擔任教練後開始煮宵夜給小選手吃的原因」。__李昱德
國中時期卻成為棒球生涯中最難熬的日子:「我首次正式住校,早上五點半晨操,大中午吃飽飯要跑到3公里遠的岡山棒球場,練習到6點再跑回學校,晚餐結束7點開始夜訓,再自己洗完衣服後,睡前只能吃著父親送的巧克力與義美夾心餅乾充飢」。
球隊超過80位選手,想出賽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連周末放假回家都還要花兩小時的車程:「國三時,全國聯賽在萬壽球場對上歸仁國中,那次受傷不在正式名單的我,卻因替補代打把球轟到全壘打牆上,跑上二壘時,抬頭才看見母親、舅舅與阿姨在看台上為我加油,當下我就哭了」;李教練流著淚跟信仰體育敘述這段過往,他接著說:「但我下一棒又打到牆上,也是二壘安打,最後拿到全國聯賽第六名」。
他特別感激當時老師姜榮彬與隊友父親、後來稱他乾爹的謝宗珍,有他們相助才能繼續走在棒球的路上。國中畢業前夕,李昱德和同屆隊友都想前往擁有王牌投手陳偉殷、鄭錡鴻在陣的高苑工商,但回金潭國小與總教練徐宏根討論後,被一語驚醒夢中人:「你要在明星學校撿球撿三年,還是自己有機會下場?」之後他以公費考進徐教練母校美和高中也擔任隊長,並謝謝教練紀諺廷與已逝教練黃耀賢的教導。
邁向大學,李昱德錄取了林口體育學院(國體大)的棒球專長及輔仁大學的壘球專長:「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選擇與決定,我本身想繼續打棒球,但在徐宏根教練及金潭畢業也就讀輔大的學長分析後,最後選擇輔仁,讓我人生第一次跳脫棒球的舒適圈,來台北過著工讀的獨立生活」。
為養活自己,李昱德在學校重訓室、圖書館與餐廳「廚師豬排美食坊」打工:「我連吃老闆翁明宏煮的好吃超大豬排與冬粉五年,可惜今年6月他就要退休了」。還到恆毅中學擔任游泳教練與羽毛球場員工的他,加上壘球全國連霸的獎金,幾乎不用跟家裡拿錢:「這也是我首度歷經繁忙於課業的體驗,那時念的運動心理學、解剖學等,在我後來的教練生涯幫助很大」。
「有些事不做不會怎麼樣,但做了會很不一樣」。__李昱德
大學畢業與兵役退伍後,李昱德需照顧父親的緣故,辭退高福利的美商公司,也趁空檔回金潭幫忙;2014年7月1日,是他應徵優渥薪水化工廠成功的報到日子:「徐宏根教練曾詢問我要不要到前金當教練,金潭這批六年級孩子要去國中就讀,希望我繼續帶著他們成長:『既然你一次國手都沒當過,有沒有想要帶小朋友再拚看看?』」。阿德此時的棒球夢再被觸動,恰巧就在同一天選擇到前金國中棒球隊擔任教練。
李教練認為:「選手時想的都是自己,當教練想的卻是整體。而我把球隊當成自己的家,便親自動手整修粉刷佈置宿舍,貼上鈴木一朗說的精神標語,再找桌椅給孩子們當餐廳,維修重量訓練室、洗手間、浴室、家電,以及翻新打擊訓練場等,也與住校的偏鄉小選手們一起住,晚上煮宵夜;身為教練需大量觀察孩子的狀況、軟硬兼施,只能犧牲自己與跟家人相處的時間」。有時偏鄉的小朋友放假不回去,他也會將他們帶回老家住一晚,星期日晚間再一起回學校點名,最高紀錄則是小港老家擠滿了18位小選手。
李昱德還找來長庚運動醫療團隊為球隊進行衛教與義診,幫小球員瞭解運動傷害等觀念,加上牧歌音樂工作室陳景昭老師藉由音樂幫助小朋友紓壓,球隊選手亦組成「哈瑪斯大樂隊」、舉辦「募吉他」活動與到台南正興街實際演出,專業程度如沒穿著棒球服表演還會被誤認是吉他社的。
前金國中棒球隊「哈瑪斯樂團」演出
2020年,李昱德正式升任總教練後,需負責球隊每件事情,包含:(1)招生。(2)資源運用。(3)球隊整體規劃,如球隊練球時程與各自分組需安排教練與選手,比賽報名申請與出賽食宿。(4)注意孩子的身心狀況。(5)與家長溝通。(6)學校行政的配合。
「第一個教會我幫助別人的就是父親」。__李昱德
問起開車送物資一事,李教練回答,隊中有許多那瑪夏、獅子鄉等偏鄉地區的選手,過往因招生事宜就順便帶個伴手禮去,但去年5月遭逢疫情邁向三級,學生無法住校,但球隊仍收到物資,乾脆每週駕駛小貨車載物資到孩子們的家走走看看,藉由實地走訪更能在執教上發揮:(1)明瞭孩子的原生家庭,大概九成能抓出這孩子的個性。(2)直接瞭解經濟背景狀況。(3)發現哪些細節需要注意與協助。
特別的是,李教練和蕭福群教練有次扶持著行動不便的家長去郵局領紓困金,其很信任地將印章、存摺、身分證都交給他們,兩個人「架著」他的姿勢惹人側目,家長還需高喊他們真的是棒球教練而不是詐騙。李昱德也想起幼時逛夜市遇到趴在地上乞討的殘疾人士,父親會要求他好好蹲下將硬幣放到碗裡的舉動:「施比受更有福,無論我們能付出多少,都不能高高在上待人」。
多年來,球隊也受到許多善心單位的捐贈如鹿野苑慈善基金會、保安善心協會、文衡雷聲文武九天宮、樂學天使邱建智先生、高雄市微笑慈善會等,其中鹿野苑基金會執行長鄭顯堂贊助球隊米糧,後來成為李教練的岳父:「我先認識在前金教書的太太,但聯繫球隊資源的關係我跟岳父比較熟悉……,2016年在球場拍婚紗照,我還特地找來第一次帶的學生,讓他們穿上13、14、5、20的號碼,代表一生一世我愛你」。
保安善心協會理事長黃英忠接受信仰體育訪問時說:「2019年3月,在會員鮑聖媞的牽線下認識李教練,經過實地訪視後發現,隊上有許多單親、弱勢族群及隔代教養或喪失家庭功能的小孩子們,無論日常生活開銷及外出比賽的費用經常入不敷出,因此開會後決定:(1)不定期捐贈募集物資。(2)每月贈送肉品補給球員營養。(3)認養偏鄉弱勢家庭球員,每月給付生活費3,000元。(4)在高雄比賽時會組織約20人團隊到場加油。但我們的付出只是微薄之力,看著李教練用心照顧選手,還要煮宵夜給他們吃,很讓人感心」。
「我從來就不是頂尖的棒球員,但我自認是個好教練」。__李昱德
說到煮宵夜,李教練拿手菜是滷肉、滷味、三文魚肉醬湯麵:「我在棒球之外的興趣就是抒壓地煮著料理和露營,但我廚藝並沒蕭教練來得好」。而為了因應疫情,讓在家的小朋友別偷懶,前金教練團還找了運動app給學員「玩」,並由年輕力壯的陳致同教練實際錄製影片示範,同時還利用線上上課,好好講解基本動作、戰術、暗號與填寫比賽記錄表等。
李教練示範運動app
讓人好奇的是,如此充滿愛心的教練,他帶球隊著重的精神與理念為何?李昱德認為,自己並非Top的選手,反而更容易體會孩子心情與想法:「我總給他們一個最重要的觀念,球隊來自四面八方、無論家庭背景、經濟狀況,都是平等的一家手足,先有團隊才有個人;無論球技如何,每人都有能奉獻所長或學習的地方。我也很要求宿舍整潔、個人內務及禮貌,並以身作則,有時聽到家長回饋:「從來不折棉被的小朋友現在都折成四角形了,謝謝教練」,亦感到辛苦有了收穫。
李教練強調,台灣無論職業與業餘棒球環境持續在進步,看似球隊越來越多,但競爭仍一樣激烈,每年都有源源不絕的新血要拚出頭,所以繼續打棒球並非唯一出路,經過球隊生活的鍛鍊,養成團隊精神、強健體魄、專注細節、刻苦耐勞、互相幫助等優點,未來無論在哪個領域都能受益。
「我常受人照顧,當然要回饋於人,並時時記得幫助過球隊的每一份子,心存感恩,做起事來就不會感到苦怨,為家奉獻怎麼可能感到犧牲」。但為了攻讀高師大體育系碩士在職班加上教育學程,並迎接即將出世的第二位小孩,今年4月李教練正式離開執教近8年的前金國中,目前除了回到金潭國小棒球隊幫忙,未來完成學業後,也期待正式擔任金潭國小少棒隊的教練,為台灣棒球扎根,繼續為深愛的棒球奉獻一生一世。
信仰開m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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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JJH Baseball Boys - 高雄市前金國中棒球隊粉絲團
高雄市學生棒球運動聯賽工作小組
木永 可名
李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