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0月30日在花蓮中正體育館舉行的「111學年度HBL高中籃球甲級聯賽」男生組資格賽最後一天,甫成立兩年的及人中學雄獅籃球隊對上傳統名校南湖高中以78:42輸球,硬生生地被擋在全國16強的門口。
看似無情的結局與差距極大的比分,但對及人男籃總教練吳敏賢來說,卻冒起更多感觸:「去年球隊剛成立之初遇到疫情,只能先用線上視訊練球,之後等於帶著僅國三水準的全新隊伍挑戰甲級賽事,就算事先做足心理建設,但平均輸到超過50分,讓選手們不敢上場,甚至回來後想轉學」。
誇張的是,上屆資格賽期間明明沒收了全隊手機,卻爆出集體互助準備第二支、不早睡而大玩手遊《傳說對決》,信仰體育也悄悄地問到全隊平均牌位現今已達「星耀2」的高水準,但他們換來的是全隊剃平頭與兩個月不能碰籃球、只練體能的成就:「好氣又好笑的是,他們打傳說還比在球場上更會溝通與討論戰術,難怪我們輸那麼慘,但也感謝校方、家長作為教練團的強力後盾,我持續與球員們溝通並在新生加入後,逐漸將團隊凝聚在一起」。
本次原先設定打入資格賽第二輪的目標,吳教練自認是在籤運加持下而超出預期挺進驟死賽,但過程中及人仍貨真價實地取得兩勝。95年學年度,曾率領南山高中創下HBL史上唯一以外卡之姿斬獲冠軍的他,面對此屆最終被淘汰的局面,仍鼓勵著每位選手:「你們教練跑不快、跳不高,無法灌籃也非最有天分,但當時我肯定是最努力不放棄的前幾個。當年經歷換教練,在外界不看好的狀況下,我相信楊宜峰教練、隊友,眾人一起努力在高三如願拿到冠軍與MVP,所以要勇敢追夢,運動場上沒永遠的必敗或絕對的勝利,只要堅持與訓練,有日必能以成熟的心理與抗壓力面對所有挑戰」。吳敏賢更獻給選手們一句他很喜歡的話:
「不要假裝很努力,結果真的不會陪你演戲」。
1988年12月19日出生的「阿賢」,就讀三重重陽國小三年級時愛上打籃球,甚至瘋狂到凌晨四點就爬牆進學校和大人們鬥牛,可惜當時沒校隊可加入,畢業前和同儕報考光榮國中籃球隊時,卻被代班教練的凶悍所震攝,最後選了離家近的二重國中,加入棒球隊練投一個禮拜後覺得無趣而離開,再被師長推薦加入合球隊、打得虎虎生風:「國一暑假打籃球時,遇到光榮國中籃球隊教練尤建昌,他問我有沒有興趣過去,就這樣我在開學前兩天跟父母溝通,便正式轉學投入籃球訓練」。
吳敏賢笑說:「一進去五點起床後要晨操,晚上練到八點才能休息,怎麼跟我從《灌籃高手》看到的不一樣!」。但在辛苦訓練與融入球隊生活的新鮮感中,國三時他被選為隊長並獲得HBL甲組第8名:「之後去苗栗打中正盃,當初南山高中教練賈凡原本來招募我隊友、當時190cm的李俊緯,我也表現不錯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就決定和俊緯一起去南山」。
吳總如今還記得爸媽陪他坐計程車初到南山報到的情景:「整體訓練的強度和壓力一下倍增數倍,每天跑三千、做防守滑步讓我全身都是『鐵腿』狀態,連上下樓梯都很痛苦,首次體驗到生不如死的感覺;我哭了一個禮拜,不過也激起自身強烈的競爭心,想要證明我們這種才第八名的,就算沒身高但只要肯拼命努力才不會輸給來自名校的隊友」。
經歷高三常被媒體報導、成為南山隊長從外卡封王與獲選MVP的人生高峰,在大學時期阿賢卻成為首屆被切割的「白老鼠」,被規定不能同時打UBA與SBL,讓在國體無心練球、到台灣大當練習生也不能上場,直到高中恩師賈凡教練在明道大學組球隊、招募他轉學後,終於重拾對籃球的熱情,又一次擔任隊長後勇奪甲二冠軍,下一年度更帶隊打進甲一四強:
「那時沒人告訴我該先選大學還是SBL,目前台灣籃壇則有先在大學打好基礎,就能打進三大聯盟的趨勢,近期遇到國體後衛陳力生我也是這樣鼓勵他,尤其我很愛『阿三哥』周俊三教練分享的:『在台灣打籃球不難,只要比別人夠努力夠堅持,待到最後,機會就是你的』」。
大三暑假,吳敏賢前往中國Nike Summer Leage,遇到台啤領隊陳建州擔任主持人,在他和「裘爺」李亦伸的引薦下,獲得與閻家驊教練深談的機會,就此加入SBL台啤:「加入的第一年隊上有楊敬敏、吳岱豪、陳世念等球星,通常領先20分就輪到我上場體驗,首季就拿到冠軍。後來進入換血時期,等到新一代好手如蔣淯安、于煥亞、劉錚、周伯勳的加入,也成功復仇璞園再度封王,與這些優秀選手的相處都成為我美好的回憶」。
2019年,進入30歲、轉至SBL金門酒廠打球的吳敏賢做了從球員生涯退休的決定:「我受過嚴重傷勢,因椎間盤突出曾身體一半不能動,自己小孩出生與想更多時間陪伴年長的父母,加上籃壇大環境的影響,讓我想換另一個跑道,當然如那時已有P和T聯盟我應該會繼續打球。透過學長建議,我考進臺北市政府水利處工作了一年多,在和里長與住戶協調的場合偶爾會被認出來,當下心情有點複雜,怎麼會打籃球打到水溝」。
而吳敏賢在和平高中訓練營幫忙的期間,結識了前進籃球學院執行長李沅峰 兩人對以教育為主的建隊理念一拍即合,在他引薦下先兼職新埔國中籃球隊教練,雖然只是社團性質,卻能利用下班後邊教球。2021年暑假,由李沅峰擔任家長會會長的及人男籃成軍,吳敏賢執掌教練,負責單項基本動作與帷幄團體戰術,深耕個人訓練的陳昱瑋擔任助教,並請來2022 U18亞青男籃防護員簡韶甫照顧選手們。
吳教練指出:「一路走來看過太多很有天賦的球員,因抄捷徑或被外力吸引,最後消失在台灣籃壇,甚至過往環境較差,許多學生球員受了傷沒被妥善照料,導致他們鬱悶退隊,也從此不接觸籃球相關領域,讓我心有戚戚焉。因此及人男籃成立的宗旨是希望讓熱愛籃球的孩子們,即使不受別的學校青睞,我們團隊會願意給他機會、讓他成長,請相信及人會努力用心的照顧每位選手,或許無法拿下HBL的冠軍,但相信能使他們在這三年能獲得巨大的收穫與回憶,使其未來在大學與出社會的日子,仍深愛著籃球,持續體驗運動帶來的美好」。
李會長則補充說明:「像再興中學那麼強、拿過那麼多冠軍,很可惜還是解散了。及人男籃以教育為主,積極打造從裡到外都讓人喜愛的籃球隊,無論球場內外都需充滿活力與保持禮貌,並透過運動教育培養領導、團隊、溝通等能力,進而發展健全人格、品德與領袖特質等。雖然我們目前只有高二、高一的球員,但在打練習賽或獲邀盃賽時,也開始展現這些正向氛圍而被裁判、各隊教練稱讚」。
今年甲組資格賽的首戰,及人遭遇之前輸過兩次的大誠高中,卻在賽況交膠著與拉鋸下,最終以70:62贏得隊史在HBL的首勝,對一個一年前還被血洗的新隊伍,此役無論對球員、家長和教練團都是莫大的鼓舞:「雖然第二戰遭遇今年打入16強的海星高中以86:57輸球,但球員們都還記得一年前跟他們對戰的比數是100:45,所以我們進步了26分,讓我們更開心的則是全隊不再害怕慘敗,而是勇敢地面對恐懼,沒人放棄任何一顆球。相信這些挫折都會讓他們紮下渴望進步的種子」。
目前及人男籃的訓練課表為:
●每星期一、三、五:早上7:00至8:30晨操,下午2:00至4:00練球,晚上7:00至8:30為自主訓練時間。
●每星期二、四:下午4:00至6:00由BST運動訓練團隊於耗資近200萬的體能訓練室,以科學化的訓練,提升選手身體素質與運動能力。
吳總強調:「過往球隊教練常採取高壓式教學,我們看到教練就像看到鬼,一定馬上立正站好,現在球員因智慧手機普及,能迅速接受大量資訊,更有自己的想法,因此我練球重質不重量,球員與家長無論有任何意見都能與我直接溝通。週末兩天我原則上不練球,希望他們多與家人相處,別像我過往犧牲太多陪伴父母的時間。最近球隊也在三峽皇后鎮辦了一場烤肉聚餐,雖然下著雨,但全部約有60位出席,這種因為籃球而相聚一起的感覺,比任何一場球賽勝利都來得溫暖與開心」。
不只如此,及人中學也定期舉辦「公益籃球訓練營」,歡迎完全沒有籃球基礎,無論是否有參加籃球校隊,只要喜歡籃球都能參加之外,及人男籃也與前進籃球學院合作,在國內首創邀請NBA訓練師Shawn Faust,他將在明年1月底親自指導球員們,幫助台灣籃球成長。2020年,他訓練的後衛Killian Hayes以第七順位被選入NBA底特律活塞隊,同年也曾來台指導政大雄鷹與中華電信女籃,進而及人更期盼能落實藉由專業化、科學化的訓練,培養未來運動產業人才的承諾。
而吳敏賢最欣賞的NBA球員是打球很拚的Wade與持續精進的Curry,國內選手則是同隊過、從在好市多打工拚到T1聯盟MVP的蔣淯安,以及目前在CBA奮戰的劉錚。目前最新的休閒娛樂則是陪小朋友看《寶可夢》、《鬼滅之刃》:「我甚至從中也學習到一些金句,拿來鼓勵我的球員們。練習時我和陳助教也常會下場和球員對打,周末還會和學長們在蘆洲、台北和平館打假日籃球聯盟」。
最後吳教練建議對籃球有興趣並想持續精進的小選手們:「慎選對自己最適合的環境,選了就堅持下去,千萬別逃避、放棄和後悔,及人男籃也歡迎所有熱愛籃球的國高中學員們來共同訓練,體驗我們的環境與練球,更重要的是,明年能帶領這群創始隊員們在HBL穿上印有自身名字的夢想球衣」。
或許明年,真的就會出現剛成立三年的男籃球隊打進HBL 16強的傳說。
<採訪後記>
看著李會長跟吳總兩眼發光的說著自己的理念與初衷,很難不被他們那純粹的熱情打動。採訪完走進球場的第一刻,更能感受這些球員們的有多不一樣,那是一種偽裝不來的氣息,據曾在基層籃球的泥巴堆裡打滾十年的信仰體育經理陳正堯表示:「我知道要培養一批這樣的球員,遠比培養一支驍勇善戰的球隊要困難許多,對及人團隊的堅持只有滿滿敬意,曾因貫徹這些理想而撞得鼻青臉腫的畫面也不斷在我腦海中閃過」。
「學生運動根本是教育」,這句話每個教練或主事者在形象宣傳或媒體採訪時絕對都會說上幾句,但真的敢於落實的又有哪些?或壯志未酬身先死、抱著理想卻被混濁的大環境吞噬的多不勝數。值得慶幸的是,及人男籃證明了未來台灣籃球還有一絲改變的契機。
能明瞭基層籃球圈還有人在為了這些理想努力,同時還很了不起的做出成績,信仰體育團隊除了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也堅信李會長跟吳總持續雙劍合璧,一定會為台灣學生運動帶來不凡的新思維。
信仰開mic
<照片提供>
吳敏賢
及人男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