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6日至19日在板樹體育館進行的「111學年度HBL高中乙級籃球聯賽」新北市預賽中,共有30支男子組隊伍報名角逐,而醒吾高中籃球隊以67:55擊敗竹林高中,連續兩年摘冠、挺進北區複賽;醒吾全隊也保持優良傳統,賽後向家長應援團與球場,從心中發出最誠摯的感謝、做出超過90°的鞠躬敬禮。
「不管心臟跳多快、氣多喘,都要裝做一派從容的樣子」__宮城良田《灌籃高手 THE FIRST SLAM DUNK》
在醒吾執教五個年頭的楊睿森 ,曾於106年學年度初來乍到就達成全季16連勝封王的偉業,其接受信仰體育專訪時表示:「本季是隊史上甚至全新北市最矮小的陣容,全隊最高僅一個181cm,其餘皆170cm上下,當看到一些升學學校像是淡江、華僑、新北高工等球隊的身材都優於我們的時候,心中只有羨慕,也進而知道面臨少子化帶來的衝擊」。
正如對球場發出感激的傳統,楊教練帶隊最看重的就是心態 ,去年10月,因高三球員觸犯隊規而全部被退隊,直至預賽打入四強,才讓洗心革面、學弟幫他們求情的四位高三回歸擔任替補:「有時我會自省,是否別那麼過度堅持球員在球場內外的態度和自己的理念原則,就不會有那麼多身材條件更加優異的小朋友離隊,進而不影響球隊陣容,而或許能追求更好戰績,每當懷疑自己的時候,其餘隊員卻爭氣地用行動鼓勵著我,給我最大的後盾,即使只是個區域賽的小小冠軍,對醒吾來說卻已是莫大肯定,也更讓我堅信做對的事情」。
不只身材高度輸人,醒吾高中訓練場地在雙北的標準實屬克難,雖有看似風雨球場的兩面籃球全場,但因屋頂破洞與風勢,如遭遇雨天是完全無法練球的狀態,平日練習前也要先清掃大量落葉,整體資源明顯與北部其他知名的甲乙組球隊有段差距:
「我們很常因天氣氣候不佳無法在校練球,只能待在重訓室,甚至常常跑到別校去友誼賽或是移地訓練,採取戰養戰的訓練模式;我明瞭我們的練球環境很辛苦,用實話直言,我們學生幾乎都不是那麼的出色,甚至可能是別校不收的孩子,正因如此,我把這個球隊當成家,把每一位球員都當作家人,我願意為了這些隊員行動付出,買早餐、做消夜、煮紅豆湯,或許做這些,在別人眼中會覺得不應該是總教練該做的事情,但其實自己只想像個大哥哥一樣,對他們付出更多的愛,能夠好好的在這裡讀書打球,希望他們辛苦練球之餘,對這個球隊萌生一種被愛的幸福感與歸屬感,所以我敞開雙手歡迎球打得不是那麼好、無法去甲級卻下定決心想打好球的學生們,歡迎來給我們照顧」。
<信仰開mic>
「我很喜歡(籃球),這次是我的真心話」__櫻木花道《灌籃高手 SLAM DUNK》
1986年6月10日出生的楊睿森,原名楊子慶,就讀新北永和永平國小六年級時仍是個小胖子:「那時很討厭運動,每當下課鈴聲響起看成堆同學們衝到球場都會嘲笑他們蠢;周末被父親帶去中和烘爐地爬山我也會擺爛不想動,沒想到有次晚輔課同學鬥牛缺人,強迫我當隊友,要我站著不動撿籃板,竟然開關被啟動、玩出興趣,甚至自己會因為想要把球打好,而假日整天都跟同學泡在球場一天,就是因為愛打籃球」。
升到漳和國中,楊睿森姐姐的同學們恰好是籃球校隊主力,他主動拜託後加入校隊;雖然國三時拿到校史最佳成績的新北市分齡盃亞軍,但他自認168cm的身高應該很難踏上HBL的舞台,開始補習準備升學考高中,結果國中長人隊友洪英哲受到許多名校青睞,和他感情好的楊睿森就一同被強恕高中籃球隊教頭高從立(當時姓林)招募入隊:
「高一馬上認清HBL甲級現實的殘酷,我現在都會跟學生們分享,自己在高中時也不是打得多好的球員,當時隊上有蘇翊傑、林宜輝這些優秀隊友,在高一高二歷經小隊的磨練,高三時才打進12人名單和擔任替補甚至先發。或許自己當球員時,是在非常競爭的環境下,非常努力才爭取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所以換我擔任教練時,會特別顧慮到隊上中後段球員的心理狀態,一邊聊天溝通,一邊講述自己曾苦過來的心路歷程,也希望能帶他們些許的鼓勵與不放棄的信念,但籃球本身畢竟是很不公平的運動,場上的成效仍比情感為重」。
高三時,強恕參加高中國際邀請賽對上南山高中,楊睿森無預警地被叫上先發,在對手嚴防蘇翊傑與宜輝下,讓他多了許多出手機會,連續得分後拉開比數,甚至讓賈凡教練喊了暫停,成為選手生涯中最難忘的回憶;強恕最終打進當年HBL四強,但因林宜輝扭傷腳,導致在雙賽制中輸給三民家商,很可惜無法晉級冠軍決賽:「其實當年我們是被所有人都看好能拿冠軍的,但因為宜輝的受傷導致戰力受影響,現在回想起來,都會覺得遺憾與可惜」。不過與隊友們共同努力的過程,建立了革命情感,甚至洗澡打鬧時獲得了限制級綽號,被友人與隊員們稱呼蛇哥至今,讓他一輩子無法忘懷。
「請稱呼我召喚勝利的男子吧」__櫻木花道《灌籃高手》
在等著念真理大學運動管理系的暑假,空閒的楊睿森應徵上了連鎖餐飲店,卻回強恕找教練時被詢問有無意願住宿打工、幫忙管理學弟:「當時我心想能繼續跟球隊打拼也不錯,就這樣陷入了『墳墓』」,接下來的大學生活,除了前兩年打UBA公開二級賽事,大學球隊練習甚至其餘課後時間他都奉獻給母校、在強恕擔任助教,甚至為了想繼續帶目前在臺中太陽打球的陳文宏那一屆,而選擇延畢與延遲兵役,最後直到于煥亞(高雄全家海神)那梯次,中途就需去宜蘭金六結當兵,為了感謝他的付出,全隊甚至在HBL出賽時在手臂上寫上「慶」字。
退伍完,楊睿森回到強恕幾個月後,決定踏出舒適圈,在學長黃寶賜引薦下,到了新竹東泰高中擔任助教,雖然第三年成為正式教練,也在2013年創下隊史首度打進HBL 16強,因沒接到續約心灰意冷:「我萌生放棄籃球的感慨,考進離家近的好市多Costco,準備去整理手推車,這樣的抉擇卻和家人起爭執,一氣之下我向玻璃門揮拳而縫了12針,請假一個禮拜沒去上班」。
當他吊著受傷的手回強恕時,楊睿森再次被高教練詢問是否要接掌兵符,過往多年曾與數不盡的隊友與學員一起打拼的情景飛逝,他也下定決心辭掉外商工作,率領陳懷安(高雄全家海神)、豐正凱(台啤)、黃宗翰(裕隆納智捷)在HBL的甲級戰場馳騁。
可惜後來校方仍決定換教練,三十而立的楊睿森則在學長邀請下考進水利處,工作半年的時間偶爾接接假日籃球訓練營,此時在醒吾高中男籃任教的學弟謝鎮陽正為籌備新屋高中球隊事宜而繁忙,他便臨危受命接下醒吾教職,恰巧隊上擁有當年在強恕招募的周日騰(台銀)、陳柏宇,願意為昔日教頭爭口氣。
「要實現不確實的夢,在約定的夜晚;將願望乘載於微風,在寂靜的早晨」__10-FEET《第ゼロ感》
楊睿森認為,甲組球員明顯在身材條件和心理素質,甚至對打球競爭的渴望與堅持都明顯比乙組球員強上一階,但他的訓練並沒有分組:「還記得2017年9月我剛全盤接手,首次練完球全隊隔天都抽筋,甚至有當晚睡夢中抽筋到下不了床的,剩下兩個月就要打新北預賽,我只好每天早上四點多起床,騎車上山帶隊晨操、跑山,下班後再來醒吾操練到晚上,回到家大概十點,然後四點多起床這樣每天輪迴」。
楊教練表示,每人都看到那屆全勝封王的風光,其實卻是他執教生涯中最辛苦的一年,不只早出晚歸、身兼數職,從買早餐開到安排出賽行程,從負責吹裁判與擔任隊上的黑白臉,還要開車與兼任防護員。連隊上曾有兩位執教過的學生,仍需花費很多時間調整全隊心態:
「像灌籃高手中隊友在比賽中互相吵起來甚至打架的情況,就發生在我的隊上,不然就是遇到社團型球隊也會打得異常艱辛,最後的全國賽遇上彰化成功高中,即使贏得比賽,但內容爛到讓我哭著不想回休息室,當家長勸我進去時,我還難過到摔椅子,沒想到隔天對上強隊台東高中,全隊彼此信任與團結的程度不輸湘北逆轉山王」。
如今醒吾男籃的訓練日程有體能教練每周安排二至三次的重訓課程,楊睿森則是於下班後從下午6:00練到晚上8:00,周末有時會安排友誼賽:「既然我們身材矮小,需要更多體力把節奏拉快,並落實防守做轉換快攻。我常跟孩子們說,現實面我們就是沒有比別人出色的身材,所以只能不斷的『跑』及拼命的『守』,我們或許有才機會與別人抗衡,對於今年的期許,希望球員們別像上屆輕敵後落入敗部,結果打得綁手綁腳被淘汰,先把心態調整好打北區複賽,期待再次挑戰全國」。
「人們常常為了尋找答案,而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__WANDS《世界が終るまでは》
「每年台灣產出超過200位高中男籃球員,又有幾位能打到35歲以上。就像我很崇拜NBA馬刺隊總教練波波維奇(Gregg Popovich)創造的無私團隊打法,加上他把待過馬刺的球員與其生活周遭的親友,都當作家人般關心,這直接影響我的執教裡念,因為來醒吾的並不會是最強的球員,但我所能教育的,是超越籃球的待人處事與正確心態,就算競技運動是現實與殘酷,那我就更要帶出球隊如家的文化,讓畢業校友們常回來球隊這個第二個家」。
而每個球隊常有幫教練慶生的傳統,2020年,正當楊睿森懷疑怎麼都沒被人搞鬼之際,打開重訓室的門卻呆了五秒,原來朋友們和家人、隊員說好給他個驚喜,立即讓他在母親前哭成淚人兒,當屆學員最後也與他進行一趟三天兩夜的宜蘭自助旅行,這些從球隊產生「家」的凝聚感,也是他願意每天下班後辛苦地繼續來帶球隊的主因。
近期除了有媒體報導「乙級球員力爭上游,義守大學『醒吾幫』成形」,農曆過年前也有他當年職教過的東泰學生來醒吾捐贈球鞋,加上醒吾球隊校友舉行過年回娘家、提前大圍爐等活動,都證明楊教練的理念備受肯定:
「坦白說,因少子化衝擊,加上國中球員都會有想要追求高中甲級舞台的夢想,我自己很清楚知道優秀的球員來到我們的球隊機率很低,所以在我們有限的資源、甚至無學雜費全免這種優惠的球隊仍有學生願意加入,我想或多或少都是球隊文化氛圍,或是我的帶隊方式與理念獲得肯定,十分感激大家,也會繼續堅持努力下去;我也建議對籃球懷有夢想的小朋友們要認清打球和玩球的差別,自問是否願意付出時間與心力,而非一遇到挫折就要放棄,那或許去參加社團型球隊會更加適合」。
「曾幾何時,眼裡只有你;離不開、搖不動,Crazy for you」__BAAD《君が好きだと叫びたい》
信仰體育籃球部經理陳正堯表示,2017年就曾在觀眾席目睹楊學長締造全勝封王,他非常認同如今醒吾的球隊文化:「即便是現在,畢業好多年的學生也會不時上台北找我聚一聚,遇到事情也總是會打給我、講上一兩個小時的電話猶如家常便飯;就像楊教練說的,執教多年最驕傲與感到窩心的是,這些孩子們永遠記得自己,然後獲得一段真真切切如同家人一般的情感,那就一輩子都值得了」。
過往信仰體育團隊曾提及及人中學男籃的學生氣質出眾一般,醒吾也擁有真正「學生運動員」的氣息,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但可肯定的是,這樣的球員背後,肯定都有一個從沒有忘記初衷的好教練。而楊睿森愛籃球與愛學生的那份真誠溢於言表,填滿了受訪時的每個字裡行間。
在籃球場內外或許有很多事情都會變化,如灌籃高手從漫畫到相隔20年後推出電影,如一個差點當上好事多店員的楊睿森成為創下HBL乙組不敗紀錄的教練,但或許,每人心中那份對籃球真心喜愛的瘋狂,卻永不改變。
<相片提供>
楊睿森教練